(這是我人生最後一張便服短裙照)
因為公投,我不斷地在回想,我到底教了什麼性平教育、我又接受了什麼性平教育? 我怎麼好像和一群人活在平行時空。
我夠老,在我成長的過程中,我的課本哩,只有國中健教課本中有兩章與性生理有關的內容,沒受過其他性平教育。我的很多同學,連性生理教育都沒上過,我運氣還不錯,遇到幾位好老師,她們好好的上了性生理的課程。小學六年級時,女導師把兩班女生集合(隔壁班是男導師),教導我們有關月經週期和清潔的注意事項,也提醒我們已經具備成為母親的條件,所以女生要特別的潔身自愛。
上完課,我才明白,為什麼我姐姐們走路常發出塑膠刷刷的聲音,原來,女生在生理期要用衛生紙墊在內褲裡(以前沒衛生棉喔),怕衛生掉出來經血漏出來,所以要穿一種生理褲,而生理褲有一層塑膠布。
國一(當時男女分班)前衛美麗的健教老師主張,未來我們都會為人母、和男人結婚,所以要認識男生和女生的性生理,上課的氣氛非常詭異(我超興奮),老師藉由掛圖介紹時,其他老師學生經過(尤其男生),都伴隨著"唉約、喔喔"的叫聲,搞得大家很尷尬。健教老師總是驕傲的對著在窗外指指點點的學生說"羨慕齁,請你們老師上喔,安靜"。我非常欣賞健教老師的態度(內容不太記得了),她傳達了一個訊息,"這些內容並不可恥或隱晦,是每個人都會學習的"。但是,其他甚麼認識、接納、尊重,甚麼性別(阿不就有小幾雞就男生,沒小幾雞就女生),都沒有教。
那我們都怎麼長大的?? 息事寧人。好像只能這樣自保。儘管從小我就脾氣很牛,很兇很強勢,很喜歡接近老師。小學男同學都叫我恰北北、男人婆(我還救過火得到表揚呢)、沒人愛。
小時候,偶爾會被帶到游泳池玩水,可是每次我都會被別人觸碰下體,而且力道還不輕。我從來不及抓到人,更不敢在現場張揚。後來,我跟好朋友提到這些不舒服的經驗,她淡淡地說,她也是,所以她就不去游泳池了。我覺得有道理,所以我也不去游泳池了。然後,一輩子沒學會游泳。摸女生下體的人,應該沒受到任何懲罰。
小四,我是路隊長(上學放學步行回家,要來路隊),路隊中有一個女生,很久沒來上學(她很早熟又長得很漂亮),老師叫我去關心一下,她哭哭啼啼地跟我說,她可能不會回學校了,因為男導師都會趁著午休(趴睡)時間從背後抱著摸她,剛開始只是摸背,後來把手伸進短袖摸胸部。她很害怕,改穿長袖,老師就掀衣服摸得更徹底。她告訴家長,家長說這樣很丟臉,叫她別去上學了。我聽了很生氣,回報老師,老師就去提醒校長(有國民義務教育法喔)。升五年級時,他們班換導師,同學回來上學了。聽說老師被調屏東去了。我猜,狗改不了吃屎,老師到偏鄉的地方,更可以為所欲為了。(我氣到現在,所以完全支持建立警示機制之性騷性侵不適任教師名單)
小五有一位女同學家境應該還不錯,發育比較早,所以她開始穿胸罩(我們都穿背心)。有一天,她哭哭啼啼的說,男生彈她的胸罩背帶,很痛也很不舒服。我當然又去告訴老師,但老師似乎沒有處理。所以同學只好多穿很多件背心,避免被彈。欺負人的男生,得到老師的默許,繼續他自以為幽默的玩笑。(後來第一個男朋友開這個玩笑,被我狠狠地臭罵一頓)
小五小六,我當了四學期的副班長,有一天我問老師,為什麼,我不能當班長? 我是第一名ㄟ。老師說,妳是女生嘛,女生當副的,不然給男生當副的,他很沒面子ㄟ。(愛計較的我,記到現在)。
小六時,有男生在鞋子上貼鏡子(這招真的很有歷史)、故意掀女生裙子,老師除了罵男生,還規定女生在裙子裡面加條穿體育褲別給別人機會。所以我都只穿體育褲,後來也絕少穿裙子,這樣男生就沒機會了吧! 貼鏡子的男生,也沒有受到校規處分。
國中從高雄轉到台北市念書,環境有比較友善嗎? 並沒有,因為還是沒有相關教育。
到台北念公立的女中,同學總要把生理用品藏好怕別人發現,但並不太會處理相關的清潔問題。偶爾我會發現不慎掉落的沾了血跡的衛生紙(棉),(還好在女中),我通常就會默默地把這些"穢物"收拾好,觀察可能的失主,再伺機私下教她處理的方式和衛生概念。因此結交了一個大姊頭朋友,從此被訓導處盯上。
高中念了住宿的女中,學校裡有一些帥氣的學姊,受到學妹們的崇拜,走路超有風的。我會聽到一些八卦,"誰跟誰躺在一起蓋一條棉被,還四腳交疊呢,好噁心喔"(還是很羨慕呢?)。信耶穌的我,想也不想就把他們歸類為"淫亂之輩、學校之恥"。我不但在心裡在他們臉上畫了大叉叉,也遠離這些人,搞不好還曾經公開批評過他們(我欠他們一個道歉)。
還好,高中選組時,我沒有因為性別的因素而受到打壓,可以自由地依照自己的意願選擇了喜愛的丙組(類似現在的三類組)。念了大學心理系,有來自各地區、各明星高中和各種文化的同學(還有各國僑生)們,讓我大開眼界,生活和人際關係變得非常豐富。我一直很喜歡個性溫柔、創意十足的文藝青年(剛好補足我的缺憾),最後愛上一個熱衷學運的知識份子。
某一天,某位師長告知有兩位要好的朋友是同志,他們(因為寂寞))一位流連GAY BAR,一位會去新公園交朋友,還有我身邊那些的學長學弟可能也是。所以好心建議我,不要跟他們走得太近,以免....。我受大極大的衝擊,他們這麼聰明友善溫柔有才華,各個都是優秀青年阿,將來成為社會中堅也不令人意外(真的,他們現在多在國外發展,不乏大學教授高階主管或頂尖創意人),怎麼會是同志去搞甚麼同性戀呢??!!我想搞清楚,可是我不願意再貼甚麼淫亂的標籤(因為他們就不淫亂阿,有人目前已在國外登記結婚了呢),我更不想驚擾他們的生活,所以我私下閱讀各種資料(反正都在圖書館約會,男友讀哲學社會學人類學,我讀發展心理學性別和環境教育核能發展),我才開始了解甚麼是性別教育,在英美國家是受到高度重(當時還沒見識到北歐國家的政策),也了解性別認同和性取向,不只是因為生理因素,還有許多複雜因素,不是對錯或道德問題。我明白,同志在人口統計中,確實是少數人,從精神醫學的角度,早已不把同志視為疾病,如果需要治療,也是治療因為環境因素造成的種種傷害。我的師長的好心提醒,是多麼的偏頗狹隘的想法,他還是心理學的權威呢。
當了輔導老師以後,我有更多機會聽到這些孩子的心聲和成長故事。我深刻體會到,大多數同志孩子是被禁錮在一個黑暗的角落(櫃子真是恰當比喻),多麼需要被理解被接納,被公平的對待。
過去這20多年,為了凸顯性教育(生理)的完整內涵,早已將名稱改為兩性教育(生理+心理),再改為性別教育(生理+心理+社會),更強調人際間的理解、接納、尊重和保護。重點是"平等"。
現在,經過這麼多年的努力,我看到教育對環境產生影響,造成一點轉變,善的轉變。我無法想像,為什麼會有人想要回到以前,那個充滿了性別刻板印象、汙名謾罵、霸凌和差別待遇的惡劣(櫃子)環境?為了追求平等友善自在的環境,我會在公投10、11、12案,投"不同意",表達我對性別平等的堅定立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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